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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年：我和痞子战友（下）

同志18年：我和痞子战友（下）



作者 厦门商务男子会所


教导大队的学习转眼结束，我们要回到各自部队去。他和我一个旅，但不是一个营，回到部队就意味着，我们得分开了。
在宿舍整理行李，他只顾低头抽烟，倒是我一刻不停的帮他收拾东西，苦口婆心的交代他要少抽烟少喝酒，什么东西少吃什么东西多吃，天冷了该怎么穿天热了该怎么穿。
我想让自己忙碌起来，因为忙起来就没时间难受。
然而，分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了。我上了营里的卡车，他力气大帮我搬行李，我趁着没人注意，伸出左手，让他亲了一下。
卡车发动机轰隆隆的响着，他呆呆地站在原地，离我越来越远，渐渐消失在我早已模糊的眼眶中。几个相熟的战友过来安慰我，“你们还会再见的，关系那么好，可以打电话呀。”
可是他们哪里知道，他是我的半条命，离了他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。
2
难受归难受，但总要面对现实。
回到老连队，强打精神工作，白天忙起来感觉还好，晚上一躺下就疯狂的想他。如此这般，辗转反侧，每每夜不能寐。
就这样熬过了三天，终于托人打听到他连队的电话，急忙拨了过去。电话那头，他“喂”了一声，我眼泪唰的就流下来。
好半天，我们谁都没说话。不止我在哭，他似乎也在啜泣。
僵持了好一会儿，他才说话，“婆娘，别哭了，你这样哭，我死的心都有了。”
听他这样说，我强忍着眼泪，简单交代几句话，留了电话地址，彼此又是加油又是鼓励，之后依依不舍的挂掉了。
回连队没多久，我当上了领导的文书，每天过得舒服自在。他就没那么幸运了，因为带着点痞气，经常在老兵那里吃苦头。
那段时间，我们经常写信，一周四五封。虽然他在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，但我知道他过得不容易，因为他的信上总是有泪痕。
两个月以后，情况渐渐好转，他顺利当上了营里的公务员，再不必受人欺负，也不用干脏活累活了。我们也适应了不在彼此身边的日子，各自处了几个要好的战友。信件往来也少了些。



3
冬去春来，老兵复原，新兵过年，之后我们成了老兵。
我用上了家里寄来的手机，办了亲情号给他寄过去，亲情号通话不要钱，这下更方便了。我俩电话时刻保持通话状态，不挂机。有事情做的时候就各忙各的，闲的时候就听听对方的声音。
他在天涯，也在咫尺，所爱隔山海，山海皆可平。
当了老兵之后，要开始站岗。我们把站岗的时间调成一样，每天凌晨两点，望着同一片星空，在电话里耳鬓厮磨的聊天。
我念了一句诗给他，“相思相见知何日？此时此夜难为情。”他却一脸迷惑的问“你说啥？”
这种直男真没情调……
某天陪指导员打羽毛球，忽然电话响了，话务员告诉我说某某先生给我点了一首歌，希望我们早日团聚。
深情的音乐响起，是周慧的《约定》。歌词里唱着：
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 / 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 / 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 / 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
我和他之间一直有个约定，来生一定要嫁给他。听着点播台里的歌声，我喜极而泣，原以为他不浪漫，没想到浪漫起来，竟然会如此催泪。
4
2004年秋，梧桐叶落，满地金黄。我早已心猿意马，熬日子等待退伍。
11月25号，我脱下穿了两年的军装，回归平常老百姓的生活。虽然有些不舍，但更多的还是欢喜，因为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。
当时的部队在西安，我们同期退伍，都从西安站坐火车回老家。
26号，西安初雪，部队用大巴车把我们送到了车站，在候车厅我远远就瞧见了他。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，正在茫茫人海中寻我。
领了火车票，队列就解散了。他快步跟上我，一把抓住我提着皮箱的手，说是要给我提，手死死地握着，就是不松开。
火车晚上开，我们有半天时间。
出了候车室，再上出租车。明明已经很熟悉了，但在车上我居然不好意思看他。日夜思念的人，终于来到眼前了，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。电话里唠唠叨叨没完的两个人，此刻终于面对面，反而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。
突然他朗声说道，“你瞧瞧我的手，这几天干活儿，都磨出茧子了。”
我掰开他的手，看了看。他顺势把我的手握住了，紧紧的攥着，硬是不松开。我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，这是他害怕司机起疑心，所以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，把我握在手心里。
我们到钟楼转了一圈，用退伍费给他买了一双鞋一套衣服，然后直奔酒店。晚上就要踏上回乡的列车了，剩下的几个小时，他说要好好爱我。一进门扔下东西，就开始疯狂的接吻，我们要把落下的都补回来……
在酒店睡到七八点，短暂的相聚就要结束了。我们必须回火车站，因为还有送兵干部在等着。
因为不是节假日，车站人不是很多。他的火车更早些，检票前他把狠狠把我拉进怀里，勒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再舍不得还是要走的，他转身离开，走到中途忽然停下，用手背蹭了蹭脸，我感觉得到他在抹眼泪，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头。
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。这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，如今梦醒了， 我也要回家了。
5
一夜风尘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接到他的电话，说平安到家了。他说等一切安顿好，就来接我去他家做客，我说好。
复原在家，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，帮家人干活，帮母亲带小外甥，帮姐姐们照顾生意。当兵两年没回家了，我要把欠下的亲情都补回来。
想他的时候，会发消息聊聊，但是聊天的频率也不似从前了。我有我的生活了，他也有他的事情，我们彼此都有默契，必须回归正常的家庭了。
翻过年，他谈了女朋友。我痛不欲生，但也无可奈何。现实就是如此，我早知道他会结婚，而我也会结婚。
在那个互联网还不发达的年代，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，更没有胆子想过，十几年后的今天，竟然有那么多国家和地区，可以允许同性结婚。
强颜欢笑的祝福他，然后时刻提醒自己，我不再是别人的婆娘了。我是个男人，必须强大起来。父母年纪越来越大，我必须扛起这个家。
接下来，单位分配了工作，学习培训上岗，每天朝九晚五一切按部就班。我也成为了社会主义的一颗螺丝钉，过上了家人眼中的安生日子。



6
转眼到了2007年，分开三年了。
冬天最冷的那个时候，是他的生日，也是他结婚领证的日子。他打电话给我，非要我提前过去，顺便陪他过生日。
一晚上硬座，披星戴月去见他。他也一宿没睡，把新房打扫出来，又把婚床铺好，等着我来。
他说，新婚床上的第一晚，想跟我一起睡。今生娶不了我，但至少同床共枕过。
他在出站口接我，三年没见，欲哭无泪。
晚上，我俩去了他的新房。那是一件挺大的屋子，装扮喜庆，是结婚该有的样子。
他去厨房倒红酒，我趁机点了红烛。他端着酒杯出来的时候，看见满屋子的荧荧火火，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惊奇，所谓洞房花烛夜，不过就是如此吧。
端着酒杯，我们相对而坐，诉说着三年的相思。聊着聊着，他忽然抱起我的脚，往毛衣下面放，说是要帮我暖暖。此情此景，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教导大队同寝的日子，让人鼻酸。
酒意渐浓，他起身抱我进了新房，他一如既往的力气大，抱起我来不费吹灰之力。那一晚，红衾暖帐，激情澎湃，我嫁给了他。
第二天，一觉醒来，他去买结婚用品，我一个人留在新房。黄粱梦醒，目光所及之处，家具，床铺，婚纱照，一切都与我无关。
我开始流眼泪，却不敢哭出声。
7
午饭时间，去拜访他父母。他妈妈要包饺子，做饭本来就是我的强项，于是自告奋勇去厨房里帮他妈妈打下手。
感受得到他妈妈很喜欢我，在厨房里跟我讲了很多他的事情，那一刻我们俨然变成一对婆媳，饺子包好了，放到锅里蒸。他妈妈突然叹了口气说，“平啊，可惜你是个男孩子，不然一定娶你做儿媳妇。”
我控制不住情绪，忙转过身去洗手，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。
吃完饭我俩去逛街，坐了个黄包车，车里他握着我的手，我靠着他的肩膀。一路颠簸但也幸福。
三天之后，我要走了。
最后一顿晚碗，饭桌上有鱼。我边帮他摘鱼刺，边陪他父母聊天。
他妈妈说，她儿子从小不会摘鱼刺，在家都是她帮忙摘，原以为在部队里肯定没办法吃鱼了，可是看到我这么自然的往他儿子碗里放鱼肉，就明白她儿子肯定还是吃到鱼了。
这些事情我之前在部队里帮他做惯了，在他家也忘了避嫌，他妈妈这么一说，顿时觉得尴尬难当。
晚上的火车，出发去车站前，他妈妈居然哭了，我也没绷住，哭得一塌糊涂。
临走前，他妈妈语重心长的说，“以后你就叫我妈妈，想来随时来，妈妈随时等着你回来。”
我隐约感觉到他妈妈应该是看出什么了，但是我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，因为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去了。
8
他送我去火车站，他媳妇也在。检票口，他狠狠的抱了我，然后大步流星的拉着他媳妇走了。
我兀自站在原地，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。我知道，我从此再也没有老公了。
我没有直接回家，而是去了西安。我不想让家人看到我崩溃的样子，只能去投奔战友散散心。
战友把我安顿到宾馆，给我买了早餐，心疼的说，“你看看把个白白净净的人，整成啥样了，面如死灰的，真是孽缘。”
那天刚好是平安夜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，晚上战友非拉我出去逛。2007年的西安平安夜，30万人上街假面狂欢，那场面着实热闹，让我至今难忘。
玩到精疲力尽，瘫在宾馆的床上，我终于想通了：为了不影响他的生活，也为了不让我家人担心，我必须要好好活下去。
新年正月，他如期结婚。而我也在那一年，遇到了现在的妻子。妻子是一个好女孩，喜欢听我唱歌，可以陪我喝酒，愿意听我讲故事。我认定了这个女孩，上天待我不薄，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。
9
第二年，他的孩子出生了，我也在同年七月结了婚。至此，我们各自组建了家庭，不得不承担起对妻子、对孩子的责任。
我们约定，每年他生日和过年，我给他打电话，每年我生日和七夕，他给我打电话。其他时间除非有很要紧的事情，否则轻易不会联系。
每年到了约定的日子，我都很紧张，生怕一个不小心，就错过了他打的电话。每年只通话那么几次，每次通话只那么几分钟，但于我而言，却足够开心一整年了。
时光荏苒，日月如梭。
2015年，他换了工作，经常到外地出差，陪客户喝完酒，醉醺醺的回到酒店，给我打过几次电话。
他喝醉了酒，说话囫囵不清，但有一句我能分辨的出来，“平……平……我想你，我想你。”
都说酒后吐真言，如果一个男人喝醉了之后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，一直说着想你，那一定是发自真心的吧。
于我而言，又幸福，又痛苦。
有人会说我不道德，结了婚还对别人念念不忘。我承认，这对我妻子不公平。所以这么多年来，我对她也是用尽了心思弥补。做饭，洗衣服，带孩子，都是我来做，不让她操心，也不让她受累。和我在一起，她没有大富大贵，但也算是甜蜜幸福。
2018年，他被公司调到另一座城市，我的心也随他飘到那里。这年他生日，我在网上给他订了个蛋糕，想给他一个惊喜。
卡片上没有署名，只有一首诗，“天长地久有时尽，此恨绵绵无绝期。”
他自然知道是我。
不巧的是，蛋糕意外被他老婆看到了，不可避免的引发了一场争吵。后来还是几个战友帮忙打圆场，把这一切佯装成恶作剧，这才蒙混过关。
虽是一场虚惊，但每每回忆，仍然心有余悸。我忽然发觉，我好像错了，辗转反侧好几天，我做了决定，要结束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。
我删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状态，屏蔽了彼此的朋友圈。虽然偶尔还会手贱点进去看，但真的从此再没有联系过，甚至连一个点赞都没有。
我们就是这样，渐行渐远渐无书……
10
直到今天，我们已经足足10个月没有过任何联系了。
我们之间总是这样默契，没有说过任何诀别的话，却不约而同的不相往来了。
我不后悔，也不能怪谁。虽然我们今生没机会走到一起，但不管怎样至少我们曾经相爱过。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，十几年前的我们，没有选择墨守成规，没有选择传宗接代，而是大胆勇敢的生活在了一起，永永远远相扶相守。
往后余生，我要努力往前看，不要再执拗于过去，想尽可能对家人更好些。戒烟戒酒，保持健身，养花养生，修身养性。此生若有幸再见，我想用最好的状态见他，若无缘再见，我也想自己后半活得精彩。
文章写道这里，差不多结束了。
耳机里忽然又响起周蕙的《约定》来。
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 / 也答应永远不让对方担心 / 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 / 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……
一首《约定》又把我拉回到在部队里点歌的日子。
当时他嬉皮笑脸，说下辈子要娶我做婆娘。
如果有来生，我一定会说，我愿意。
声明：本文根据读者「卫平」投稿故事改编，阿鹿做了部分改动。
卫平说：一口气写完了我的故事，往事一幕幕出现在我的心里，但是此刻却异常平静，像是看别人的故事……人总要学会长大，人生如同河流永不停止，一切都会过去，不管你愿不愿意，此刻感谢他在最美的年纪给了我最美的爱情，不论此生会不会在遇见，我都愿你平安！也感谢这么多朋友关注我的故事，愿我们此生不负韶华！
阿鹿说：特别感谢卫平的这个故事，原稿有近万字，因为篇幅过长，为了避免影响阅读体验，不得不分两部分发出来。虽然故事是个悲伤结局的，但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，这也是一种常态。不论如何，希望大家能从故事中，看到好的一面，并从中汲取到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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